剜心抉择
海底三万丈,青铜门前浮着千盏鲛人灯。柳明卿抱着昏迷的雪缨沉在光晕边缘,金血从心口渗出,凝成细丝缠绕在她腕间。那些血丝正缓慢修复着她破碎的妖丹,却在每一寸新生血肉上烙下暗红咒印。
"原来在这里。"
上方传来道士的冷笑,十二柄桃木剑破水成阵。柳明卿抬头,见修士们踏着避水诀围拢而来,为首的道士手持罗盘,指针直指雪缨心口。
"妖女引发海患,当诛!"
剑阵压下时,柳明卿翻身将雪缨护在身下。金血触到桃木剑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,他趁机咬破舌尖,喷出血雾染红《禹迹图》。残卷突然活过来般卷住二人,化作流光遁入青铜门缝隙。
"咳咳……"雪缨在颠簸中苏醒,发觉自己正枕在书生膝上。他们身处珊瑚洞窟,洞壁嵌满会发光的鱼骨,映得柳明卿半边脸笼在幽蓝中,另半边却爬满金色血管。
"你用了血遁禁术?"她抚上他颈侧暴突的金纹,"不要命了?"
柳明卿捉住她的手按在心口:"你的妖丹还剩几成?"
掌心下的心跳紊乱如擂鼓,雪缨垂眸:"足够送你上岸。"
洞外传来潮声,柳明卿突然将她抵在鱼骨墙上。发光的骨刺勾住雪缨散开的衣带,他呼吸间带着血气:"三百年前那个雨夜,你为何要救转世猎户?"
雪缨瞳孔骤缩。
"每次血契发作,我都能看见些记忆碎片。"他指尖划过她锁骨下的金斑,"那猎户剜心救过一只幼崽,对吗?"
珊瑚忽然剧烈震动,修士们的符咒正在溶解洞窟结界。雪缨推开他起身:"时辰到了。"她扯断颈间红绳,坠着的莹白兽牙落入掌心,"我会让鲛人送你回……"
后颈突然刺痛,雪缨踉跄扶墙。柳明卿收回沾着迷魂散的银针,将她打横抱起:"三清观偷来的好东西,看来对妖族也管用。"
他熟门熟路地摸向洞窟深处,金血在石壁上灼出焦痕——血遁时看到的记忆碎片里,此处藏着涂山氏的锁魂铃。当石门轰然开启时,九尾狐的玉雕口中,果然衔着枚刻满往生咒的青铜铃。
"得罪了。"柳明卿扯断铃铛上的封印符,狐玉雕像突然流泪,血泪落地成珠。他吞下三颗血珠,周身金纹暴涨,抱着雪缨踏出结界。
海面正在酝酿风暴,乌云中穿梭着修士的飞剑。柳明卿将锁魂铃系在雪缨腰间,咬破手指在她眉心画符:"以此铃为媒,黄泉碧落,我总能找到你。"
惊雷劈落时,雪缨在剧痛中清醒。她发现自己被金血凝成的锁链捆在船桅上,而柳明卿立在船头,正以掌心血在甲板绘制献祭大阵。风暴卷起他残破的青衫,露出后背新纹的敕令——正是青铜门上的铭文。
"住手!"她嘶声厉喝,妖丹在体内横冲直撞,"人妖合祭需要两心相悦,你根本……"
"我知你心悦我。"柳明卿忽然回头一笑,金瞳在雷光中妖异非常,"那夜蜃毒发作时,你本可以咬断我的喉咙。"
修士们的飞剑如流星坠下,却在触及金血屏障时熔成铁水。柳明卿割开双腕,血瀑灌入阵眼,海面顿时升起七根青铜柱。每根柱上都浮现出他们共同经历的画面:山神庙初遇、私塾柴房、血契交融、海底拥吻……
雪缨疯狂挣扎,锁魂铃发出凄厉悲鸣。当第七根铜柱亮起时,她终于冲破禁制,却在抓住柳明卿衣袖的瞬间被阵光吞没。
"别怕。"他在风暴中心吻去她眼角的血泪,"青龙殿废墟上的未来,我改给你看。"
滔天巨浪吞没舟楫的刹那,海底传来锁链崩断之声。柳明卿没看见的是,系在雪缨腰间的锁魂铃正在吸收阵光,铃内浮现出半枚染血的玉圭——那正是禹王封印的核心,此刻悄然爬上一道裂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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